第26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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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任何人都想要狠狠捞一笔的年代，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艺术之都佛罗伦萨，无数件珍贵藏品和几乎以假乱真的仿品在特殊渠道内辗转流通。这个渠道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引诱每一个经过河边的人捞取其中的财富利益，或者一夜暴富，或者喂饱了食人鱼。
不接触这惊人财富的人不能理解，它们是怎样让人们疯狂的。
亚历山大沃伦，沃伦服饰帝国的领导者，此时正在一艘游轮上把酒言欢。
沃伦来到这里，是受了三位神秘主人的邀请。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精壮结实，粗大手指之间夹着一枚雪茄吞云吐雾。
夜幕缓缓降临，海上一片寂静。
“沃伦先生的伤好了？”
“没事了。”沃伦摊摊手，豪气地喝酒。
“上次太抱歉，让沃伦先生受伤。”
沃伦晃着酒杯，神色淡定。
“大家都知道您和文森特先生关系好，麻烦您帮我说句话。”话里求人，话外的表情可不一样。
沃伦笑了，这是对方的地盘，自然有些肆无忌惮。他站起身来，感觉到领头人两边的副手全身紧张起来。但他只是走到船舷边，看着夜色沉沉的大海，海风微凉，很舒服。
“别紧张，上船之前你们不都检查过了吗？”
“呵呵。”领头的中年男人也站起来，走到船舷边上和沃伦并肩站在一起，“越界处死我手下的人，可不像沃伦先生的风格，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您从不插手的。”
“从前我当然不管，这一次，他伤了我。”
“他并非有意伤您。”
“何以见得？”
“他要伤您，何必在交易之时进行。一不小心毁掉文物，可不是小事。”
“可你们还是成功拿到了东西。”
“最后不还是被文森特先生捉弄了，我们因此得罪了重要的合作方呢。”
沃伦轻轻地笑了起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调了包，用一件仿品来骗人，不过恰好遇到行家，穿帮。”
领头人脸上的表情不好看，转瞬却哈哈大笑起来，让手下取来一份报纸：“这是两天前中国的报纸，那枚玉印已经回国。如果不是真品，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送回去。”
沃伦微笑沉默，了解得这样详细，大约已经知道了长安和文森特的关系。
“很明显文森特先生在故意为难我们，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希望这一次不要有什么为难的才好。”
服务生过来添酒，沃伦举着酒杯跟他说谢谢，年轻人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天有点凉了，我们去屋里坐怎么样？”沃伦提议。
主随客变，领头人压下不快陪沃伦回到船舱。
游轮继续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行驶，远处有灯塔的光芒一点，清晰可见。
“您邀请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沃伦对他递过来的雪茄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中年男人又点起一支雪茄，在船舱里吞云吐雾。
“当然不是。”他享受地吐出一口烟，“我知道那样东西现在在您的手里，这样做不太好吧。我们一直互不侵犯，利益双赢的。”
“哪样东西？”
中年男人用雪茄烟头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沃伦用手挥开弥漫的烟雾，那是一个单词，意思是“中国”。
沃伦不说话。
“装傻可不是好办法。”
沃伦笑了，他靠在椅背上：“您刚才说了，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不是吗？但您占用我们的渠道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怎么，想跳过我们直接获利？”
“文森特先生是不是有个小情人叫安的？是个中国姑娘。”
沃伦等他说下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只想拿回东西，不会伤人。只是表示一下对文森特先生的祝福，那姑娘看起来美极了。”
沃伦用指尖敲一敲木质的扶手。
“拿回东西也容易，我只想做一个交换。”
“两位的交情还真是不错啊。”那男人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怎么交换？”
沃伦吐出一个单词，是意大利古老的姓氏：“罗西尼。”
“什么？”
“我们都坦诚一点好吗？”沃伦微笑着说，“我要的是，罗西尼的手稿。”
罗西尼，意大利最伟大的歌剧作家之一，他的手稿，价值连城。
“你怎么知道的？”
“瞧，果然在你那儿，不是吗？”
“……”中年男人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很抱歉。这项交换我不同意。”
有人敲门，服务生送了新鲜的果盘到船舱里，那些水果看起来不错，中年男人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
“既然是交换，当然要用价值相近的东西。”沃伦悠然道，“不然呢？”
“你忘了那位中国姑娘了？”
“好吧。”沃伦用手将膝盖上不存在的尘土拍了拍，“那我们要个便宜点的。”
“……”
“你的命，如何？”
中年男人骤然变色，指间雪茄掉落在地，身边两位副手瞬间拔枪，直指沃伦。
沃伦兀自静静坐在长椅上，笑呵呵地看着，仿佛一出闹剧。
其中一名副手感觉到了顶在太阳穴上的冰凉的枪管。
持枪的人是刚刚送来果盘的服务生。
“别轻举妄动。”沃伦站起神来，打开舱门。
“我真诚邀请您到文森特先生的私人海岛度假。”沃伦站在船舷旁，不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三人已经全身僵硬。
游轮不知何时改变航向，一直向东，此刻刚好停在文森特的海岛度假村。
岛上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全部荷枪实弹。
文森特的私人小游艇，海伦娜号，也停在海岛边。
薄薄月光之下，他悠然坐在船舷上，手握钓竿，岿然不动。
他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冷峻的笑容。
“您可以亲自祝贺他了，昆廷，安可真是个美人。”沃伦拍拍他的肩膀，无视身后指着自己的枪口，悠然下船，“嘿，查理。”
被枪指着的副手摘掉刻意压低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如果给这张脸添上一副黑框眼镜，长安一定也认得出来，是沃伦服饰定制工厂的负责人，昆廷。
他才是这一行三人中真正的老大。
而那个中年男人，不过是个被当作傀儡的烟鬼罢了。
长安在国内停留三天即离开，她在香港转机，繁华都会有很多说普通话的大陆人。
寸土寸金的地方，对于长安来说，是客观意义上的家，却不是心里的那个家。
她在那个家生活的几年里，时时刻刻面对一张晚娘脸，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为了生存，不管继母说得多难听，做得多堂皇，她都能忍下赖在家里不走，这是她的衣食依靠，十几岁的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如今她才明白，她在那段年幼的时光里，自以为世道险恶于是偏安一隅，却学会了这世间最艰难的本领，忍。
修女从小给她们讲故事，弹钢琴让她们唱宽容悲悯的歌谣，让她放弃怨恨，积极乐观。所以长安不恨他，也不怨他，好歹他曾给她一个灯光明亮，被褥干净温暖的家。
受天气影响，飞机晚点三个小时，长安决定去看看父亲。
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一个中年贵妇人，穿着打扮尽如从前，面容并未因岁月而改变，看来父亲的离去并没有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长安反省自己的苛刻，难道要她一夜白头才是真爱吗？如果换作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一定希望她走出阴影过得幸福快乐。
说起来，长安从未从父亲那里听到过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天气不好，机场有许多旅客滞留，人来人往，都有些焦躁。
长安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看着那个贵妇人，直到她也从来往人群中认出她来。
有人从长安身后经过，把她抓着的行李箱拉杆从手中撞脱，那人很不好意思，又捡起来递到她手里。
两个人用的是一样的行李箱，真巧。
长安转过身来，终于还是迈出步子，朝着那个贵妇人走去。
“您好。”
“回来了？看起来，似乎过得不错。”
“是，托您的福。”长安客客气气，“这就要走。”
“飞机晚点了。”
“是，所以我打算去看看父亲。”
那女人笑了，像是对她父亲的语气：“瞧瞧，她只有飞机晚点的时候才会去看你。”而后又转过脸来跟她说，“没良心，枉你父亲死前心心念念说对不起你。”
这话在长安内心引起极大震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父亲来说可有可无。
长安不跟这个无关的人计较，转身离开机场。
机场的电视屏上播报一则新闻：著名慈善家身患重病危在旦夕。
细雨蒙蒙的天气，长安站在墓地之前，那个女人的话让她对长眠于此的父亲怀有更多的亲切之感。她想起查理站在父亲墓前的样子，他像个孩子一样凑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很多的话，转眼又站直身子变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管怎么样，我仍然感谢您，赐我生命。”长安伸手摸一摸冰凉的石碑。
公墓门口，长安乘坐的出租车仍等在那里。
在这个任何人都想要狠狠捞一笔的年代，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艺术之都佛罗伦萨，无数件珍贵藏品和几乎以假乱真的仿品在特殊渠道内辗转流通。这个渠道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引诱每一个经过河边的人捞取其中的财富利益，或者一夜暴富，或者喂饱了食人鱼。
不接触这惊人财富的人不能理解，它们是怎样让人们疯狂的。
亚历山大沃伦，沃伦服饰帝国的领导者，此时正在一艘游轮上把酒言欢。
沃伦来到这里，是受了三位神秘主人的邀请。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精壮结实，粗大手指之间夹着一枚雪茄吞云吐雾。
夜幕缓缓降临，海上一片寂静。
“沃伦先生的伤好了？”
“没事了。”沃伦摊摊手，豪气地喝酒。
“上次太抱歉，让沃伦先生受伤。”
沃伦晃着酒杯，神色淡定。
“大家都知道您和文森特先生关系好，麻烦您帮我说句话。”话里求人，话外的表情可不一样。
沃伦笑了，这是对方的地盘，自然有些肆无忌惮。他站起身来，感觉到领头人两边的副手全身紧张起来。但他只是走到船舷边，看着夜色沉沉的大海，海风微凉，很舒服。
“别紧张，上船之前你们不都检查过了吗？”
“呵呵。”领头的中年男人也站起来，走到船舷边上和沃伦并肩站在一起，“越界处死我手下的人，可不像沃伦先生的风格，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您从不插手的。”
“从前我当然不管，这一次，他伤了我。”
“他并非有意伤您。”
“何以见得？”
“他要伤您，何必在交易之时进行。一不小心毁掉文物，可不是小事。”
“可你们还是成功拿到了东西。”
“最后不还是被文森特先生捉弄了，我们因此得罪了重要的合作方呢。”
沃伦轻轻地笑了起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调了包，用一件仿品来骗人，不过恰好遇到行家，穿帮。”
领头人脸上的表情不好看，转瞬却哈哈大笑起来，让手下取来一份报纸：“这是两天前中国的报纸，那枚玉印已经回国。如果不是真品，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送回去。”
沃伦微笑沉默，了解得这样详细，大约已经知道了长安和文森特的关系。
“很明显文森特先生在故意为难我们，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希望这一次不要有什么为难的才好。”
服务生过来添酒，沃伦举着酒杯跟他说谢谢，年轻人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天有点凉了，我们去屋里坐怎么样？”沃伦提议。
主随客变，领头人压下不快陪沃伦回到船舱。
游轮继续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行驶，远处有灯塔的光芒一点，清晰可见。
“您邀请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沃伦对他递过来的雪茄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中年男人又点起一支雪茄，在船舱里吞云吐雾。
“当然不是。”他享受地吐出一口烟，“我知道那样东西现在在您的手里，这样做不太好吧。我们一直互不侵犯，利益双赢的。”
“哪样东西？”
中年男人用雪茄烟头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沃伦用手挥开弥漫的烟雾，那是一个单词，意思是“中国”。
沃伦不说话。
“装傻可不是好办法。”
沃伦笑了，他靠在椅背上：“您刚才说了，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不是吗？但您占用我们的渠道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怎么，想跳过我们直接获利？”
“文森特先生是不是有个小情人叫安的？是个中国姑娘。”
沃伦等他说下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只想拿回东西，不会伤人。只是表示一下对文森特先生的祝福，那姑娘看起来美极了。”
沃伦用指尖敲一敲木质的扶手。
“拿回东西也容易，我只想做一个交换。”
“两位的交情还真是不错啊。”那男人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怎么交换？”
沃伦吐出一个单词，是意大利古老的姓氏：“罗西尼。”
“什么？”
“我们都坦诚一点好吗？”沃伦微笑着说，“我要的是，罗西尼的手稿。”
罗西尼，意大利最伟大的歌剧作家之一，他的手稿，价值连城。
“你怎么知道的？”
“瞧，果然在你那儿，不是吗？”
“……”中年男人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很抱歉。这项交换我不同意。”
有人敲门，服务生送了新鲜的果盘到船舱里，那些水果看起来不错，中年男人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
“既然是交换，当然要用价值相近的东西。”沃伦悠然道，“不然呢？”
“你忘了那位中国姑娘了？”
“好吧。”沃伦用手将膝盖上不存在的尘土拍了拍，“那我们要个便宜点的。”
“……”
“你的命，如何？”
中年男人骤然变色，指间雪茄掉落在地，身边两位副手瞬间拔枪，直指沃伦。
沃伦兀自静静坐在长椅上，笑呵呵地看着，仿佛一出闹剧。
其中一名副手感觉到了顶在太阳穴上的冰凉的枪管。
持枪的人是刚刚送来果盘的服务生。
“别轻举妄动。”沃伦站起神来，打开舱门。
“我真诚邀请您到文森特先生的私人海岛度假。”沃伦站在船舷旁，不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三人已经全身僵硬。
游轮不知何时改变航向，一直向东，此刻刚好停在文森特的海岛度假村。
岛上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全部荷枪实弹。
文森特的私人小游艇，海伦娜号，也停在海岛边。
薄薄月光之下，他悠然坐在船舷上，手握钓竿，岿然不动。
他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冷峻的笑容。
“您可以亲自祝贺他了，昆廷，安可真是个美人。”沃伦拍拍他的肩膀，无视身后指着自己的枪口，悠然下船，“嘿，查理。”
被枪指着的副手摘掉刻意压低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如果给这张脸添上一副黑框眼镜，长安一定也认得出来，是沃伦服饰定制工厂的负责人，昆廷。
他才是这一行三人中真正的老大。
而那个中年男人，不过是个被当作傀儡的烟鬼罢了。
长安在国内停留三天即离开，她在香港转机，繁华都会有很多说普通话的大陆人。
寸土寸金的地方，对于长安来说，是客观意义上的家，却不是心里的那个家。
她在那个家生活的几年里，时时刻刻面对一张晚娘脸，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为了生存，不管继母说得多难听，做得多堂皇，她都能忍下赖在家里不走，这是她的衣食依靠，十几岁的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如今她才明白，她在那段年幼的时光里，自以为世道险恶于是偏安一隅，却学会了这世间最艰难的本领，忍。
修女从小给她们讲故事，弹钢琴让她们唱宽容悲悯的歌谣，让她放弃怨恨，积极乐观。所以长安不恨他，也不怨他，好歹他曾给她一个灯光明亮，被褥干净温暖的家。
受天气影响，飞机晚点三个小时，长安决定去看看父亲。
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一个中年贵妇人，穿着打扮尽如从前，面容并未因岁月而改变，看来父亲的离去并没有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长安反省自己的苛刻，难道要她一夜白头才是真爱吗？如果换作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一定希望她走出阴影过得幸福快乐。
说起来，长安从未从父亲那里听到过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天气不好，机场有许多旅客滞留，人来人往，都有些焦躁。
长安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看着那个贵妇人，直到她也从来往人群中认出她来。
有人从长安身后经过，把她抓着的行李箱拉杆从手中撞脱，那人很不好意思，又捡起来递到她手里。
两个人用的是一样的行李箱，真巧。
长安转过身来，终于还是迈出步子，朝着那个贵妇人走去。
“您好。”
“回来了？看起来，似乎过得不错。”
“是，托您的福。”长安客客气气，“这就要走。”
“飞机晚点了。”
“是，所以我打算去看看父亲。”
那女人笑了，像是对她父亲的语气：“瞧瞧，她只有飞机晚点的时候才会去看你。”而后又转过脸来跟她说，“没良心，枉你父亲死前心心念念说对不起你。”
这话在长安内心引起极大震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父亲来说可有可无。
长安不跟这个无关的人计较，转身离开机场。
机场的电视屏上播报一则新闻：著名慈善家身患重病危在旦夕。
细雨蒙蒙的天气，长安站在墓地之前，那个女人的话让她对长眠于此的父亲怀有更多的亲切之感。她想起查理站在父亲墓前的样子，他像个孩子一样凑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很多的话，转眼又站直身子变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管怎么样，我仍然感谢您，赐我生命。”长安伸手摸一摸冰凉的石碑。
公墓门口，长安乘坐的出租车仍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