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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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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柔面覆冰霜地立在一旁,微微退了几步想置身事外,这样的浑水没必要下去惹得一身荤腥,两个外府丫头闹岂是她能管得了的,说多错多,倒不如由得她们闹,闹完了就歇菜了。

    两位小姐的哭声不久就引来了府里丫头婆子们的围观,明眼的下人一看就知道又是侄三小姐挑事了,于是都拥着伤心哭泣的亭岚安慰,只有寥寥几人去扶着亭玉。

    亭玉见自己受人寡助,张嘴就骂:“你们这些势力的狗东西,偏她金贵不是!还会撒谎诓骗主子,郑府就是这样管制奴才的吗?!”

    郑行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绷着脸责道:“关下人什么事,亭玉,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哥哥,就别闹下去。我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你也拿出你大家小姐的做派来,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别说是外人,就连我这做哥哥的都看不下去。”

    郑行的话说得重了些,但效果也好,亭玉原本就是带着理智在哭闹,心里衡量了一番觉得再这样下去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于是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但众人这样帮着亭岚,心里到底是不解气,于是瞧着一旁一直站着隔岸观火的丫头,心里的火顿时蹭蹭冒了好几个高度,放下脸、气愤地咬着牙,一时挣脱众人的搀扶奋力扑了出去。

    檀柔“啊”的一声被她推到栏杆处,脚下失了重心竟跌到了冰冷的湖水里去。亭玉原本只是想推倒她,见她掉到湖水里去,一时也是傻了。

    亭玉只道今日的事要闹大了,不知所措之余又在心里不住责备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湖水这么冰,掉下去的又是个丫鬟,只怕是要没命了。若是背上了条人命,饶是她爹如何位高权重她的闺房名声也不能好到哪里去了,到时候哪里还会有好人家要她,这会子竟也真真地呜呜啼哭了起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一个扑通身影下去,待大家反应过来时,才看清跳下湖的那个人是郑行,一时也就没人管亭岚、亭玉哭了,都围在栏杆边急急大呼:“少爷!”

    郑行原本就习惯在冬日里用冷水洗澡,平日清晨练剑无论春夏秋冬亦是光着膀子,这下水救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只一会的功夫他就在水里找到了人,从背后托住了檀柔的颈子往岸上游。

    檀柔原本会水性,只是一时被人推下水没反应过来罢了,现下被郑行在水里托着倒也安生地不动,由着他带着自己游到岸边。在碧绿的湖水里放眼望去,满是自己今天下午挑好的桃花干,一朵朵漂浮在碧波上,被水打湿慢慢地舒展着花瓣,竟像在水中一点点绽放开来,美得让人喉头一窒。她稍稍扭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好像在梦中似的,那面庞看起来竟也渐渐模糊了,而原本记忆中有些看不清的脸却慢慢地清晰起来……

    檀柔做了个梦,梦中杏花似雨,一片片的花瓣落在了她的发上、眉上、脸上,一个披着白雪大氅的少年从远处走来,少年只向前走了几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辆华美的马车,那少年对她笑了笑,就忽的乘着马车去了。马车不见了,她也惊醒了。

    喉咙干疼得连咽口水都艰难,檀柔睁开眼,只看见匍匐在床边打瞌睡的四桔,见她睡得熟又不忍心叫着她,忍了几番终究是喉咙火辣得不行,轻轻摇了摇她。

    四桔张开朦胧的睡眼,还有些呆傻,看见檀柔醒了才恍然惊醒道:“姐姐,你醒了!”

    檀柔勉力点点头,张嘴使劲想发出声音,却无果。四桔明白她的意思,急忙跑去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喝了下去。

    一杯水下肚,喉咙润了不少却还是疼得厉害。四桔见她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子不由泪眼婆娑,一双手拽着被褥青筋暴起,切齿恨道:“都是那不懂事的侄三小姐,可恨我只是个做下人的,才让姐姐被如此欺侮险些丢了性命!她平日跋扈骄横是出了名儿的,也就舅老爷宠着她,不然谁给她那个脸在我们府里作威作福!太太也是瞧不惯她那做派,跟她那姨娘母亲学了个十足十,呸!一个戏子生养出来的,就是连我们这些下人都比她干净。”

    檀柔知她心疼自己才说这些气话,可又不忍心责怪她。又听她嫌恶亭玉的出身,再暗想自己的身世只比亭玉更低了去,也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默默地抚着四桔的手安慰她。

    因祸得福,檀柔在床上养了几日,床前也是有人端茶送水。又听四桔说贺家两姊妹回去被罚了禁闭,融烨斋可算有了几天安生日子。要说这事冤的还是贺大小姐,明明说谎诓人的是郑行,惹恼贺三小姐的也是他,只不过女人剑拔弩张的战争里通常忽略了男人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所在,只一味顾得与另外一个女人争抢风头。檀柔也是无故受其连累,可放眼天下也是没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理儿,贺三小姐虽然被吓得面如菜色,却还是端着小姐架子,撅着嘴仰着脖子死不认错。贺家的太太管教出这样的女儿,贺老爷面子上过不去,当着府里上上下下的面也是疾言厉色了一番,这事到这里也算是掲过去了。

    倒是曹妈妈,为了她到贺府走了一趟。曹妈妈是什么人,郑府老太太眼下情同姐妹的陪嫁侍女,一辈子兢兢业业侍奉老太太,贺府的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况且曹妈妈手段厉害,一通话说下来没挑出一个训话的字眼,却色厉内荏地指责贺家太太教女不严,由得女儿到郑府上闹。又把郑府的家世、财力一一拿出来说,那意思是我们郑府是何等高贵的名门贵胄,岂能让区区两个丫头上门胡闹,别说贺府如何存着心思想把女儿塞到郑府里来,就算是堂堂的公侯嫡女到郑府里来也得规规矩矩做人做事。

    这劈头盖脸的一盆冷水浇下来,贺老爷还得好脸好色地劝着曹妈妈放宽心,万万别走漏了风声误了两个女儿的前程。又让二姨娘、贺太太从各自房里拿出些体己钱算是给檀柔买吃的赔不是。

    亭玉见自己的生母二姨娘何氏低声下气地被一个老妈子训的连屁都没有,居然还回到房里拿了自己平日里心爱的两只簪子要送给檀柔,当即哭闹得没形了。

    亭玉猛地扑倒在浅驼色缬染祥云被子上,双脚不停扑腾,一双手狠劲往被子上砸,哭喊:“那奴才算什么东西,竟敢向主子讨东西!哼,也不怕自个没那个福分消受,这簪子要是拿回去她也有脸收!我的亲娘唉,你好狠的心,你不如去把那个狗奴才领来养在膝下做女儿罢,还指着我这个肚皮里生出来的作什么!”

    二姨娘的脸早已经气得青黑,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再看见女儿这么不成器,被她哭的心烦气躁,一个箭步上去扯着她的头发将亭玉从被子里揪起来,迎面就是哐啷一个巴掌下去。

    亭玉顿时被扇傻了,一时也忘了哭,二姨娘就她一个女儿,平日里也是百般疼惜,从不曾打过她,今日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奴才发了狠力打了她,亭玉心里委屈得不行,哭得愈加伤心。

    二姨娘一拳一拳砸在女儿身上,更是痛在自己的心里:“你没那个福分投胎在太太肚子里是你的命,我这么些年低声下气侍奉老太婆又处处讨好老爷不过是为了给你和博哥儿挣个前程,没的想反倒被你埋怨,我没本事生在正经人家,你更没那本事!自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与你掏心掏肺,什么香粉首饰哪样不是我从太太、老爷那为你求来的,养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养了这么个白眼儿狼,我还不如养狗去!”

    二姨娘恨铁不成钢,已是打得浑身发抖,头上的珠翠也七零八落。

    在一旁的妈妈慌忙上前去拦着二姨娘,“打不得打不得!这外人沆瀣一气,咱们屋里的反倒被离间得反目成仇不成?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三小姐还怜惜这一二根簪子,小姐贤德的名声已毁还要落下个贪财的标识吗?”言之此处,老妈子眼色陡然一暗,说出狠话:“三小姐现下若不拿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怕往后一生都要低眉顺眼了,那大房好歹有娘家从三品舅老爷撑着,可咱们小姐的舅老爷只是成日掏空心思在姨娘身上挖老底的赌浑子。”说完之后又采取怀柔之策,伏低软声道:“这事也怪奴婢往日没教好小姐,只一味要她好强,事事不能比大小姐差,可咱们到底是庶出哪里比得上人家嫡出。”

    一番话,三个变奏,剖析利弊,早已经把母女二人说得呆愣。

    二姨娘泪眼汪汪,娥眉紧蹙,捶得红肿的纤手抚在胸口,银牙一咬:“我的儿,终究是娘害苦了你,你当初若像博哥儿是个男娃儿娘也不觉得委屈了你,博哥儿到底是男儿身,将来贺家的产业再不济总有他的一份,但你是女孩儿,将来只能指望着女婿出头,可偏又是庶出,真是愁杀了为娘。”

    亭玉听着母亲感惜身世,又替自己悲伤,抹着哭花的猫脸爬到二姨娘身边扑入她的怀里,呜呜叫着“娘……”

    “太太,现下不是哭的时候,快些送簪子出去才好,免得叫人笑话说咱们二房连区区两根簪子都爱惜到如此地步。”妈妈劝道。

    二姨娘抬起金丝鱼穿荷叶图样的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脸上原本的愁苦顷刻消散,眼里只剩下无比的坚定与恨:“这失去的簪子他日我必定要十倍替我儿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