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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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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佺从秦氏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干脆传唤了晚膳到琴芜苑吃了再走。饭只吃了一半,贺氏就带着两个婆子来请郑佺去挑送给贺培元的生辰陪礼。贺氏是什么人,这郑国公府处处都有眼线,秦姨娘房里的一点动静早就窥然于心。

    只见贺氏轻摇象牙染雕兰菊图画珐琅柄扇走了进来,先是不着意地探看了一番屋内,再看秦氏双颊微醉,整个人滋润得春风拂面,郑佺又是一脸餍足,心里厌弃却仍不卑不亢地笑着道:“老爷原来在妹妹这用饭呢。”说着探头看了眼菜色:“五妹妹好福气,小厨房做的菜这般精致,就连燕草碧丝这样寻常的菜都是色味俱佳。”

    郑佺双眉微蹙地看着她:“食者不言,你若是还没吃就一道坐下,拿着把扇子对着满桌子的菜说三道四算什么。”

    听罢,贺氏脸色稍稍挂了下来,转念一想又重燃笑靥:“倒是沾了妹妹的福气,妹妹不嫌弃姐姐就坐下了。”

    贺氏坐下时,仆妇立即添了副碗筷。

    秦氏面上隐隐不快,本来好好一顿郎情妾意的晚饭突然杀出来个程咬金怎么叫她不跳脚。

    “老爷,我大哥今年恰是过四十岁生日,老爷在此事上可有什么准备?”贺氏自己不吃,先夹了一筷子的鲥鱼肉到郑佺碗里。

    郑佺的筷子一顿:“培元今年四十了?”时光荏苒,眼下他们都已经儿女绕膝,“若不是你提点我倒真没有一点悟到,礼数分量还是由你做主,他是你娘家人,我自也不会薄待。”

    贺氏得了郑佺的允可,面上骤喜,谢道:“老爷心疼妾身爱屋及乌。”

    郑佺略微抬眉“唔”了一声,注意到秦氏脸上的郁色,又夹了一筷子的微火小牛肉到贺氏的碗里:“夫人贤德,后院之事打点得当,但也切勿顾此失彼,秦姨娘的胞弟好似也是今年八月过生辰,介时还请夫人也备一份相当的陪礼送过去。”

    知道郑佺平日最忌讳女人争嫡灭庶,贺氏此时自然不会再郑佺面前说什么嫡庶长幼亲疏,也只是微微带笑地应了下来,反正银子在她手里,她要怎么花那就是她的事了。她的兄长出身名门,现如今在朝中亦是要风得风的人物,她秦姨娘的胞弟算什么,不过是街边开字画古董铺子的小商小贩罢了,要不是秦姨娘素日里私下接济,就凭她那扶不起的胞弟还想与她兄长贺侍郎平起平坐了?

    秦姨娘深谙一味地在郑佺面前伏低之道,依势怯语:“妾身替弟弟谢过老爷,只不过太太的兄长身份尊贵,我家的还只是个二十的小子,哪里比的得。”

    贺氏瞪她一眼,心想算她识相,不料郑佺却发话了:“都是自家人,平白没的高低贵贱疏离了亲戚们间的亲近。夫人只照样备一份去,古人二十弱冠之礼由来已久,自《礼记》便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便是这一关,过了这一关便再是保家、治国、平天下,依我看来天命之年犹不如弱冠之岁。”

    贺氏气得暗下用力拧了拧襦裙,老爷可真是要宠妾灭妻昏了头了,当真是色令智昏,天下哪门子的礼法写着让嫡庶尊卑平起平坐。贺氏恨毒地瞥了眼低眉顺耳的秦氏,心里更是不痛快,这年轻的狐狸骚子竟把老头子迷成了这样,不过才一下午,老爷的心就完全偏向了她。

    贺氏勾起唇角阴笑了一下,饶是再骚的狐狸媚子也媚不到老太太那里去,老爷糊涂了,老太太那里可是明白清楚的很,这事只消到老太太面前说上一嘴,被罚的岂止是秦氏,就连郑佺都要被老太太面斥。

    “老爷慢用,妾身已经饱了,行哥儿那边还等着我去一道给老太太定省。”贺氏放下手中银筷道。

    郑佺本想与她一并去了,可一看秦氏巴巴地望着他,不由想起白日里的香艳画面,心就忽然软了下来,只抬手把贺氏先挥了去。

    老太太那边还未用晚饭,贺氏本就是打算空着肚子去与她一起吃增进下婆媳感情,眼下了有了谈资,对这顿饭更是期待盼望起来,恨不得立马飞到老太太的身边吹耳旁风。

    天还未暗透,郑国公府的灯火已经通明,老太太的屋子也用莲花烛台点满了红蜡。老太太坐在饭桌边上等着孙子来一同用饭,一桌子的菜全是郑行爱吃的,自打郑行搬到维诘园,连带老太太小厨房里的师傅也改头换面,不来研究老太太喜欢吃什么,而是潜心向丫鬟婢子请教少爷爱吃什么了。少爷吃得通畅淋漓,老太太的胃口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郑行走在后面,前面有两个掌灯的家奴,等到了老太太的房前,两个家奴就把手里的灯笼挂到了柱子的钩儿上,守在门外听候差遣。

    檀柔端着一盆净手的玫瑰水进来,郑行正在门口跨步进去,二人不期而遇。檀柔的面色倒还好,只是郑行的脸突然就红到了耳朵上,带着几分闪避匆忙地抬步进了去。

    檀柔看了眼挂在钩子上的两个油纸灯笼,还以为这灯笼红得这样好看,把人的脸都照的红润鲜亮起来。

    “怎么来的这样迟,菜都要凉了。”老太太招呼郑行坐到身边。

    郑行回道:“天气热,菜凉些无妨,我在房里作画一时忘了时辰,往后老祖宗见我迟了就自己先吃,没的有长辈等晚辈的道理。”

    老太太嗔睨了他一眼,看他面色通红,以为他真是热到了,悉心问:“可是房里的冰不够?若是不够我这里年年都余下两三箱,到时候一并抬去你房里。”

    祖孙二人一问一答,正是亲厚之时,贺氏又风风火火地带着两个婆子到了老太太房里。

    “好闷的天,母亲不嫌儿媳叨扰,儿媳就在母亲这讨上一口饭吃。”贺氏大步跨了进来,手里的扇子依旧摇曳生风。

    老太太抬头觑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肚子里又装的什么算盘,点头道:“自家人说不上讨,本来吃的就是一家饭,你这样客气倒显得我们婆媳二人生分。”

    贺氏展颜一笑:“往后我便日日过来与老太太用饭罢,总是一个人在房里吃可是闷得很呢。”

    话没两句又开话里藏针,老太太这里又不是针靶子随她扎,她要日日过来用饭,老太太还嫌看着她吃不下饭。只听老太太回道:“你房里那厨子养着倒是无用了,不如辞退了去,以后跟着我老太婆,倒也勤俭家用,当的起贤妇之名。”

    贺氏小厨房里的师傅可是从皇宫里面退下来的,年纪略长,但一手好厨艺加上荤素搭配营养得宜,吃的贺氏三十好几了仍旧纤腰细肢,贺氏哪里舍得请退,这下也就不接话头,转而去问郑行这两日读了什么书。

    知道老太太素来嫌她聒噪,檀柔端了玫瑰水上去道:“夫人请净手,这玫瑰花露还是晨间采来的,新鲜得很。”

    贺氏把手放进盆子里,时不时用水浇灌肌肤,应道:“还是柔姑娘*,懂得新花样,玫瑰露拿来净手再滋润不过。”嘴刚停了半晌又道:“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有个这样的丫头在身边,唉,我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儿也算是无憾了。”言罢深深地望了一眼檀柔。

    老太太轻微地“哼”了一声,她可不想有个跟贺氏性子一样的孙女,这样的孙女养出来也是要倒郑氏门楣的。

    “老太太还记得去年夏天来府里的亭岚丫头罢?”

    郑崔氏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教养风仪无不端正,模样瞧着也是可人得紧,近来倒不听你怎么说了。怎么,现在说起,是已经指了人家了?”

    贺氏微微摇头一笑:“我哥哥就这一个嫡女,选女婿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没个万里挑一才断不会轻易嫁出去。不过是我哥哥要四十寿辰了,我瞧着老太太喜欢那丫头喜欢得厉害,忖着过了兄长的寿辰就把她接过来陪老太太开心呢。”

    “哦?亲家侄子已经四十了?……老爷今年四十二,他略小老爷两岁,唔,确是已经这般大了,想当初第一次来府里还是个十/八/九/的单身男儿,时光莫不催人老,转眼就已经过了半辈子了。”老太太思绪飘远,回想起贺氏刚进门时的光阴,贺培元送嫁,人高马大坐在红头马上无不威风。

    贺氏见婆婆遥想当年,也被感染得想起自己刚嫁进郑国公府的那段时光,那时候郑佺的眼里还只有她,她就是做什么事他都放在心尖上,就是无端发脾气耍赖他也好好哄着,后来……后来生了儿子,周姨娘进了门,夫妻二人不知怎么渐渐隔阂起来。

    不过眼下可不是谈回忆的时候,贺氏很快就回过神来。

    贺氏看着老太太,眼神微微变虚,装作无意提到:“前儿我听秦姨娘说她娘家的弟弟二十冠礼也定在今年八月,倒真是个缘分,我刚刚去问老爷该备上什么样的礼物,老爷真是好大的手笔,竟要备一份与兄长相当的陪礼呢。妾身自知老爷心疼秦姨娘,但怜惜不在这一时一刻,没的让旁人看了郑府妻妾不分的笑话。”

    老太太坐直了背,目光灼灼地盯着贺氏,敛眉肃容,低声问道:“老爷竟真这样说?”

    看着老太太眉宇间的风雨欲来,贺氏不无委屈地点点头。

    老太太猛然掷下筷子,压住嗓子大声道:“去把老爷给我叫来。”老太太本来对儿女的事情不太过问,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郑佺也素来争气,做事有时虽难免偏向小的,但这等糊涂事要是被言官参上一本祸及的便是满门,老太太此时岂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