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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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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佺本就是聪明人,只不过被女色迷得一时失了心智,加上中年性子愈发淡薄稳练,已经很少像今日下午那么刺激寻欢,眼下渐渐平静下来,再加上老太太传人来唤,已是恍然醒悟。

    不过已经答应秦姨娘的事,他一时也不好收回,思量再三却只能明面上一套暗地里一套,先把老太太与贺氏哄住了,再私下补贴些秦姨娘。秦姨娘既占了好处,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再说些什么。

    到底是秦姨娘好算计,得了块冰翡翠如意佩环,又平白为兄弟谋了一笔颇丰的陪礼。

    郑佺来时,老太太房里已经撤了晚食,老太太正单手扶着头靠在紫檀软榻上,贺氏与郑行坐在下面。

    郑佺看了眼贺氏,心中一阵不喜,但凡他有个风吹草动这妇人就只会搬老太太来说事,这样的性子叫他怎么喜欢的起来。

    “儿子见过母亲。”郑佺弓身作揖道。

    老太太瞭了眼他,把手中捏着的帕子往外一送,指了指下面的雕松黄梨椅道:“坐下罢。”待郑佺刚坐稳,她就接着道:“听儿媳说起,再过一月就是亲家兄长的生辰了,怎么,与那秦姨娘的兄弟撞到一起了?”

    郑佺的额上微微沁出薄汗,面色庄重道:“二人是时日相差无几,不过尊卑有序,贺侍郎与我同朝为官,虽小我二岁,于辈分上我却还是要叫上一声兄长,那秦氏妇人的兄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自是要另当别论了。儿子先前吃酒吃糊涂了才口中失言,母亲万不可当真。”

    贺氏听他这么说,在手中轻轻转动扇柄,唇边的冷笑欲张未张、欲噙未噙,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郑佺的身上转。亏得还有老太太在能镇住他,不然以他的脾气哪里能这么快就软下来。

    老太太眉头不悦:“那蹄子是个不懂事的,你已经是过了天命之年的人怎么也与她一起胡闹。我瞧着该指个嬷嬷下去好好再教导一番她才成气候,光是当初刚进府教的那些哪里够她用,明儿个起你就少去琴芜苑走动,等管教嬷嬷把她教的识礼识数再伺候夫主也不迟。”

    郑佺心中虽然不舍秦氏,但既然老太太已经发话,孝义之道为先,他没有不遵的道理,只好语气谦和道:“是要惩戒一番,这妇人今日险些害儿子酿成大错,今日起我便冷她一冷叫她看清楚何为侍奉夫君,何为进善不进谗。”话是这么说,郑佺早在心中盘算着要补贴哪几份田产给秦氏的娘家。

    自己生的儿子老太太哪能不知道他放的是什么屁,是香还是臭不过是给贺氏做个样子罢了,老太太给贺氏做足了威风,贺氏自然后面也会收敛一点。

    贺氏识相,饮了小半盅茶道:“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这沾亲带故的我还能委屈了那小子?”

    郑佺冷哼了一声。

    贺氏嘴角的笑不由一僵,看着面露讥色的郑佺,心中气郁,转而另起新意:“老爷思虑周全,是妾身眼高看人低了。老爷不必担心叫旁人看见失了颜面,妾身忖着把幽州那十二亩良田送予秦姨娘的兄弟再体面不过。”

    郑佺素来不管家宅内事,乍然一听贺氏居然这么大手笔地要送出去,自己倒先心疼起来,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杀气凛凛的贺氏,几次又说不出口,还以为贺氏这是要与他赌气。但他哪里知道贺氏这算盘在心里打得哔剥作响,幽州偏远之地,良田虽肥美,但眼下正是边关欲动之时,田产已是年年亏损却又要养着一干的管事、佃农,倒不如早脱手了去。

    这边郑佺在心里痛骂着败家娘们儿,那边老太太却是心若明镜,这幽州田产虽不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那么多亩田落在他姓人手中老太太心里头也不舒服。秦氏娘家的那小子品性如何老太太不是没有耳闻,给了他只会是糟蹋了东西,到头来秦氏暗中做手脚帮那小子收拾烂摊子,最后给他擦屁股的还是郑府。

    老太太在心里明细思量了一番,开口道:“幽州那处是先头太公嫡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轻易给了出去便是失德失孝,祖宗虽不在了,后世子孙能做的也就是守住家业。若我百年之后知道下面出了个不肖子孙散尽家业,就是在天上我也要瞪着眼不阖上。”

    老太太此言一出,贺氏紧张的微微坐直上身,单手抓住椅子的扶把,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失德失孝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可担待不起,见老太太态度强硬,贺氏这边也只能软了下来:“是儿媳欠缺了考虑,还是老太太心眼似明镜,只是幽州那处田产年年亏,年年损,儿媳才薄已经是再无他法。”

    贺氏哀歉地看着郑老太太。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看在下面坐着一言不发看热闹的郑行,心里顿时起了个坏主意,看着贺氏,洪亮地笑出声来:“你看你旁边坐的不就是块良材?”

    贺氏略微转身,看见的是郑行。

    “前几日你拿过来的账本我看了看,京城那几处田产本是不济,今年倒死灰复燃,扭亏为利。京城地价贵,可惜那处地处远郊,若用来租赁必是下策。可不知是哪个主事的主意偏偏挑了个下策,我见着必是鼠目之人,贪图小利,那些地若是挪来种上效益颇丰的瓜果,虽头几年需培肥土地要赔进去些银子,但这是长远的买卖,眼光自然要放得远。可今年虽采用了长远的法子培土用以种瓜,却并不见赔银子,这事后来你可问过宜卿?”老太太拷问贺氏。

    贺氏迟疑地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儿子在经营之事上略有天赋,并以此沾沾为喜,却并没有深究下去,只当他小打小闹,玩玩儿也就罢了。

    郑行看着眼光深算的老太太,只见老太太深沉地笑了笑:“知子莫若母,如此看来你却也是个失职的母亲。”

    贺氏脸上陡然*,张口无言以对。她疼儿子那是没了边度的,老太太哪里知道这一辈子只得一个儿子的不容易。

    “南方蛮夷之地,虽贫瘠了些,但北方却以此闭塞实是不应当,夜郎自大最为忌讳。你那宝贝儿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法子,竟倒腾出豆肥此物。”老太太目露赞许之色看向郑行。

    “豆肥?”郑佺与贺氏同时反问,他们二人养尊处优都不曾亲事躬耕,自然在农务的事上孤陋寡闻。

    老太太瞟了眼目瞪口呆的夫妻二人,好笑又骄傲地道:“宜卿从南方纳来豆种,这豆种是岭南那边山野之人杂配而成,用以培肥土地仍可采豆食用。一来这豆种在北方并不是寻常之物,京城之地达官显贵财力雄厚最是图新鲜贪新奇,以高价卖之还有人抢着要;二来这豆种本就是做培肥之用,土地次年就可用于种瓜果,可谓一石二鸟挣钱培土两不误。”

    郑行不知老太太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清了他的底细,这样听老太太说来倒还似功劳全是他的,只是这个法子还是王崇言私下里告诉他的,本是秘密之言奥妙所在,乃是商业机密,可老太太独具慧眼,一眼就看破了。

    郑行不自在地望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却视若未见道:“幽州那处境况虽与京城大相径庭,但事在人为,既然儿媳已经挑出了虫巢,不如就让宜卿放手一试。”

    贺氏听罢脸色瞬间败了下来,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那幽州是什么地方,老太太竟要她的独子去那种地方,难道是要堂堂的公侯子弟去做穷得响当当的农民不成?再说郑行细皮嫩肉,去幽州治地必定是日日风吹日晒,他哪里能吃得了这样的苦。贺氏想的眼里都蓄起了泪水,怪只怪自己偏争一时的气,到头来却把最宝贝的儿子给顶了出去。

    郑佺看着这么大的儿子天天在府里游手好闲,早就看得心烦不已,难为老太太能下这个狠心,自己倒也不怎么心疼儿子。出去历练总是比呆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好,再说这样的苦比起他当初夜夜发奋读书十载又算得了什么。男儿本就志在四方,偏安一隅岂是丈夫所为?郑佺越想越来劲,到最后大掌一拍案几,激动道:“老太太所言极是,守业远比创业难,虎父焉有犬子,儿子便放手让他一试。”

    见郑佺的反应这么大,贺氏咬着帕子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心想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儿子他爹,怎么心就比铁石还硬,不帮着儿子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拍手叫好。放他娘的屁,他儿子若是狗,他这只老狗也好不到哪里去。

    贺氏见大势已去,止住泪道:“等缓些时日再去罢,眼下正是暑意最浓的时候,就连牲畜都受不了,何况行儿本就千金之躯。”

    郑佺瞪眼看她:“妇道人家只会败事,男儿志在四方,当初我若不下放江南哪来有你今天的好日子。”

    贺氏气急败坏,只忍着一句话没堵死他——谁要他去江南,光勾了一个周姨娘就让她半生不得意,现在又有两个小狐媚子在身后如狼似虎,他当她这些年过得全是好日子吗?况且江南之地富庶,哪里是幽州那处可以并论的。

    不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贺氏还是有分寸的,只是对着郑佺冷冷一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