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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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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培元四十岁生辰一过,郑国公府就派人把亭岚接了过来。亭岚入府的那天,老太太的维诘园还开了一桌的宴席,几个姨娘也是好脸好色地围着亭岚把她捧在中心。

    亭岚初到荥阳,加上舟车劳顿身体本就有些不济与她们应付了几句,就被贺氏拉到了她的房里说体己话。

    贺氏与这个侄女素来亲近,加之亭岚自幼丧母,贺氏更是视如己出。知道亭岚在众人面前吃得少,贺氏早早吩咐了小厨房炖了盅无骨银鱼汤,只等着亭岚一来就让她饮下。

    贺氏替她揭开盅儿盖,拿勺子舀了舀道:“岚丫头也快一年未见了,家中父亲身体可还好?府里的婆子可周全?”问完又觉得僭越,自嘲地笑了笑。她这做姑母的,还能比爹妈亲?再说亭岚本就是嫡女,就算失了生母的臂膀,但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贺府里的第一流,是她自己失言多问了。贺氏又替亭岚扶了扶鬓边的累丝碧钗,越看亭岚的模样是越喜欢。

    亭岚腼腆笑着,饮了半口鱼汤道:“夫人的心意岚儿如何不能知,只是我一切都好,并无什么能抱怨的,母亲她……她待我也是很好的。”亭岚的语气不自觉顿了顿。

    贺氏哪里不知道那妇人的厉害,自己兄长这几年官运亨通,与她在背后妥当打点不无关系,只是她是个亲疏分得太过明绝的人,除了这点诟病之外治家倒也算是个厉害的角色,断不像她自己想拢好每个庶出子女,到头来却一场空,哪个都与自己隔了一层心。

    贺氏的眉头微蹙,吊着一颗心安慰道:“你本就是女儿家,将来倚仗的也是夫家,受些委屈也权当是为日后的福泽铺垫脚石罢。原先头我听曹妈妈说开春那会儿你与亭玉那泼丫头争闹了起来,她个蹄子本就是戏子调/教出来的,你哪里斗得过她们母女的千算百计。好在你行哥哥明白几分事理把此事瞒了下来,不然她的名声臭了,你这做长姐的自然也是教幼无德,且你正当嫁龄,万不可出半点差错。”

    望着贺氏眼里的笃定,见她这么为自己打算,亭岚与她更是亲近。

    亭岚的眼里蒙着氤氲道:“我是个无福的,烦夫人为我劳心了。”

    亭岚眼里的泪水尽是委屈,贺氏看了眼里难掩心痛之色,心里已经打算起该如何趁着这段时间,求着老太太为亭岚讨上一门上选的亲事。

    想至此,贺氏又露出可惜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起初她也存过心思要把亭岚嫁入郑府,只是经过她一番旁敲侧击知道了老太太万万不同意此事,老太太那关都过不了,更何况是郑佺那里。老太太忌惮贺家在郑府做大做强,贺氏心知肚明,就算老太太不在了,以郑佺那茬儿的性子也难说会同意。

    别过贺氏,亭岚就由几个仆妇带头领着去了竹筠馆。去年夏天她便在此小住,此番再来又是一阵感慨。

    亭岚进去一看,没想到里面的几个婢子还是去年伺候自己的,神情一怔,心里却更加感动了,原来贺氏为她打点得这般细致。

    这边她凳子都还没坐热,郑行就带着岑灵来竹筠馆给亭岚送了好几盆自栽的花草,亭岚指使婆子们把花草都搬到窗台去,自己又满心欢喜地立在窗子前侍弄花草。

    几个婆子都掩嘴笑郑行:“大爷可真上心,回头让五小姐知道了省不得一通闹。”

    亭岚被说的微微脸红,目带春/色地悄悄瞥了眼郑行。

    郑行倒真是皮厚,反与婆子们玩笑了起来:“不过几盆小玩意,就是亭岚妹妹要天上的星子我也得尽力一试,至于五妹妹……”郑行皱起眉头,故作难色:“那我便要好好想想了,地上的泥鳅倒可以让岑灵去捉几尾送去。”

    这话第二天传到郑龄的耳朵里的时候,郑龄已经气得直跳脚,也不管郑行还在老太太面前给老太太念经文,就缠着郑行不让他好过了。

    孙子孙女嬉戏打闹本就是老太太乐见的儿孙之乐,也就随着他们兄妹在自己面前胡闹。只是亭岚一只脚踏进维诘园老太太的房里时,兄妹二人就自动消了打闹声,都偏头看亭岚。

    郑龄瞟了一眼身姿袅娜的亭岚,暗里哼了一声,再看了眼她手里抱着的几本素纹莲花折经文,心中更是鄙夷。但郑龄这个小人精儿哪里不知道老太太就是喜欢亭岚这样的乖巧,于是面子上倒也让亭岚过得去。

    “岚丫头来了。”老太太提袖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近身来。

    亭岚上前福了福身子,略抬头笑着道:“老祖宗的气色愈发健润了,昨日亭岚才刚来,亭岚忖着这一路来荥阳路上并无什么事可做,就在马车上抄了几本佛经。”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本恭敬递于老太太。“这是前几日抄的《法华经》,去年我见老祖宗往日诵念的那本字小了些,老祖宗总说年纪大了看东西不如从前清楚,亭岚特意抄了大字的订成一本给老祖宗送来,若是入得眼,我这里还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华严经》。”

    老太太知她心意,洪亮哈哈笑出了声,只略微地翻了翻她抄的佛经,便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赞道:“你这孩子当真是有心,只是近一年我已经不读经了,平日里也是由几个小辈得了空给我老婆子读几段。若是其他的,我倒也能心里默诵,这佛经我便留着,既是诚心抄诵的也是功德。”

    郑龄踮脚探头瞄了眼老太太手里的佛经,努了努嘴不说话,又滴溜溜地看了一眼郑行,顿时起了不好的坏心思。

    她佯作稚语童言地挎着老太太的宽厚手臂道:“老祖宗,我喜欢念经,你把岚姐姐的经送我一本罢。”

    老太太忽然坐正,考究地打量着郑龄,可她一副天真无邪模样,老太太哪里能招架得住,又听她说喜欢念佛经,心里想这个孙女倒与自己亲近,小小年纪居然喜欢这等枯燥玄奥的东西。

    老太太暗下下拍了拍郑龄的手,又转过头看了看亭岚,见她脸上并无不高兴,便发话道:“既你好学,我便跟你岚姐姐讨个人情,这佛经就便宜了你。”老太太说话时,眼睛带着几分闪烁,怕辜负了亭岚这孩子的一番心意。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亭岚心里虽然有几分不愿意,但面上还是高高兴兴地挑了本不算费工夫的《华严经》送给了郑龄。

    郑龄欢欢喜喜地抱着佛经,连招呼也没打就跑得无影无踪,任是老太太在后面怎么笑骂腿也根本不停下。

    晚间郑行下了晚修又陪老太太用过晚饭,就在园子里溜达起来。

    月色如水,满地的月华映着疏影摇曳,红极的灯火明明灭灭。他提着一盏幽火独自站在树下吹风,目光不自主地往老太太的房里飘去。

    他等了许久,颊面的夜风一刀又一刀,灌着夏日浓烈的暑土气息。最后那抹身影终于从那扇门里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次打老太太的房里出来,他就爱在园子里的这棵梧桐树下瞻望远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好似是不知不觉间地就开始了一种莫名的等待。

    今天的那个身影是鹅黄间荷绿,高高的髻寰立在脑后,整个身影单薄而纤弱。她正努力踮起脚尖去够柱子上的那盏红灯笼。他微眯起细长的双眸,露出一种微醺的神态,唇边的弧线像是浅浅张扬。

    笨,不会搬个凳子么?

    他唇边的张扬开始渐渐愈来愈明显,愈来愈猖狂。

    最后,他大步踏上前,以一种常人不能想透的速度迅速到了她身后,却不知为什么只是这样隔着一步站在她的身后,就再也不往前靠近半分了。

    他与她隔着一人的距离,轻易为她摘下灯笼,看见的却是她不经意间转过头,眼里的张皇与犹豫,没有意料中的喜悦与情感。

    她眼底的情绪他一览无遗,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的失落,甚至没由来地开始烦躁,郑行偏过头不再看她。

    她欲张嘴说些什么,可他一副万事大爷的作风,威煞得她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灯笼,迈着急碎的步子走开。

    只不过她刚这样落难似的逃了几步,他就在后面厉声把她给呵斥住了。

    “你——”郑行憋着一股气,语气不甚爽快。刚想说她几句,却在脑中想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合适的词,还在思忖间,四桔就慌慌张张地跑来,看见他时嫣然一副见了救世主的表情。

    “少爷,出事了!亭岚小姐哭得厉害,你快去看看罢。旁人问都不说是为什么事呢,只一味地埋着被子哭,夫人怎么哄也是没法子。眼下不知哪里弄出来个写着腌臜话的佛经,五小姐眼下正被夫人召去房里呢。”四桔喘得好不容易说完了断断续续的委细。

    郑行一听是佛经便有了几分眉目,深意地望了眼远处的檀柔,只得先被召走,日后再与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