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饶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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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秦姨娘知道消息哭得已经头昏脑涨，贺氏倒平静，毕竟又不是头一回了，多几个孩子便多几个罢，况且这么多年郑佺没在外头拈花惹草，弄出几个烂七八糟女人生的孩子就不错了。
老太太这边无忧无喜，一派气定神闲地等着林姨娘来自己的维诘园。
晚间的时候林姨娘才由人扶着到了维诘园，面上的神色自然不同往日，净是扬眉吐气，就连步姿都比往日的高调上几分。
郑老太太坐在高榻上扫了眼下面坐着的女人们，不由唇角微微挑起，似是讥笑又似是无奈。到如今这年岁，郑老太太却时常想起从前郑老太公在世时的光景，郑老太公虽有几房妾室，但郑老太公正嫡的心思从老太太嫁进门的那一日起就没有松懈过，那几房妾室哪里敢在她的面前作威作福。况且郑老太公只与她一人生育子女，她膝下更是没有庶子庶女的争宠算计，现在想来，老太太不禁老泪潸然，年轻时哪里知道惜福，都只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可放眼过去，待自己最厚道最好的那一个却已经赫然作古了。
林姨娘见老太太不知神往何处，迟疑道：“老太太身子还不大爽快？”
郑老太太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并无什么事，但凡有身子，这头三个月最着紧，日后你屋里头的小厨房每月便加上三十两银子。”
林姨娘低眉微笑着回道：“妾身便谢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给的三十两银子哪里够林姨娘的花销，就是平日里每月的脂粉钱都不够，但老太太既然给了，便是给林姨娘名分，往后的日子林姨娘就再也不用顶着生不出孩子的名声低头做人了。
贺氏微一思索道：“倒是妹妹好福气，连带着老太太的病都被喜事给冲干净了，肚子里的一准儿是个福星。”贺氏眼色快，老太太都点头了她自然也要拿出样子捧着老太太，况这事于她多有好处，秦姨娘那骚蹄子日后可就是独身一人了，打压起来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林姨娘微微“嗯”了一声，拿眼睛来看贺氏，作出喜色道：“我只巴望着是个贴心的丫头呢，想来儿子也是没个消停，倒不如来个丫头，清清白白送出门。”
贺氏暗里冷笑一声，讥道：“自然是女儿好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古女儿家便是往高处了嫁，将来要是嫁了个得力的夫婿，日后的荣华富贵还怕没日子的享么。”
贺氏讥讽林姨娘的小市民阶级心理，这肚子里是葫芦是瓢都还不知道就先说起虚情假意的话了。谁不想生个儿子老了有个倚靠，她倒好，编排些什么生女儿的话，自然是看她膝下无女才言语上几句，况几个庶女，哪个不是自打女娃一生下来，府里便处处收拣嫁妆，富养女穷养男，金银堆砌出来的女儿能不金贵吗？
林姨娘这话说的就像肚子里的女娃日后指定能飞上枝头似的，郑国公府都瞧不上，难道要送女儿进宫做妃子不成？
林姨娘听得脸色讪讪，又不想继续碰钉子，看了眼旁边的秦姨娘，心想这里还有个冤大头呢，于是换上笑颜，尖酸道：“五妹妹今日怎么都不说话，也身子不大爽快么？让大夫瞧瞧罢，昨儿夜里我熬得险些丢了身子，凡事还是早些保养的好。”
秦姨娘恨毒地瞪了一眼林氏，她身子康健利落的很，用不着林氏的乌鸦嘴来咒毒，况且郑佺这几个月来鲜有留宿她那，便是身子不爽快也不见得是喜事，林氏这般洋洋自得也不怕出尽洋相。
几个女人争风吃醋、话里揉针老太太懒得听下去，袖子一挥对着身边的宿苑道：“今儿个便散了罢，你与柔丫头进屋摆好香炉，我且进去念上一会儿经。”
挥退了叽叽喳喳的女人们，老太太精神头却渐渐好起来，念了一会子的经就把曹妈妈叫了进来，二人说了许久的体己话，好在已经不会边说边流泪了，二人悲伤语气也渐渐平息。
檀柔不自在地听着老太太与曹妈妈的窸窣细语，净是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一通话听下来竟惊觉从迟先前原来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哪里是自己看到时一副世外闲人的模样。也是，不吃过那么多的苦，哪里能养成这样临泰山而不倒的性子，自她跟着从迟开始，从迟就没有轻易动过喜怒哀乐，凡事还带着几分揶揄的态度。
只是，听老太太与曹妈妈说的，从迟竟不是中原人，而是番外人家出身？难怪五年前是番外来人接应从迟逃出京城。
月明星稀，夜里的风已经凉透，蚊吟之声也渐渐消熄，窗台焚香炉里的凝香已经燃尽，静谧清凉的夜晚夹杂着虫鸣蝉叫，池塘里偶传出几声蛙叫更是神来之笔，衬得夜色良辰无比美景。
郑佺当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无奈今夜月圆，依照祖矩是要宿在贺氏房里。二人同床不同心，各自揣摩心思。
久不闻身边的平稳睡吸声，贺氏转过身子面对郑佺，在黑暗里睁眼低声问道：“老爷可睡了？”
许久，郑佺才微微吐言“唔”了一声，也转了身子，躺平，声音沙哑回道：“还未，何事？”
贺氏将手垫在头下，侧身蜷缩看着郑佺的面庞，静默良久才微叹息道：“妾身睡不着，想与老爷说会子话。”
夫妻二人难得有如此心平气和的时候，郑佺的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说罢，我也并无睡意。”
贺氏在黑暗里争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男人看，幽幽道：“时光莫不催人老，想来我初到荥阳时还是个十指纤纤的女儿，如今行哥儿都已经这般大了，底下那几个孩子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眼瞧着是要一个个出去，一个个进门，妾身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全倚仗老太太与老爷才做得个富贵闲人。就是与老爷在江南的那几年日子清苦些却也甘之如饴，妾身……”
贺氏言至此处却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心中百结的愁肠到了嘴边就理不清哪里才是头，一时也无从说起。难得她肯收起锋利与郑佺说些体己话，郑佺倒也耐着性子自在随她言语。
郑佺抬起手在黑暗里摸索到贺氏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宽慰道：“你是个明白的妇人，纵有些娇气与蛮横却也不会失了规矩，爱子之心人皆有之，难免偏袒。”原先头也是他对不起她，在江南那处过得清苦，保不齐就是那时损了贺氏的身子，才让贺氏怀郑行时没养好身子以至于以后不得再孕。
贺氏微微泪湿，腾手暗自抹泪道：“老爷肯这么为妾身着想妾身已是再无他求，再过几日行哥儿便要去幽州了，他这年纪屋里头还没个人，说出去是要闹笑话的，老爷也劝劝罢，这后院之事虽说是女人安排，但到底也是老爷掌家。”
提起儿子，郑佺不由头疼，握住贺氏的手力道也渐渐松了：“这孽子素来与我作对，若不是当初他任意为之，岂能让侯府小姐下不来台面。”
提到那侯府小姐，贺氏蛮不乐意地努起嘴，辩道：“她本是个有私情的，行哥儿那时也是顾着郑府的面子才态度决然拒了这门亲事，若是依老爷所说，难不成咱们还要讨个这样闺房名声不清不楚的媳妇了？便是对方是再高的门第，我这做婆婆的也无福消受这样的媳妇罢。”
郑佺面色微冷，抽回了自己的手。这妇人刚有几分柔弱女子的姿态，没温存一会便露出虎爪牙辞锋利，饶是再厉害的男人见了也不一定喜欢。虽然她说得有几分理，但在男人听来就是强辩。
聪明的女人不会与男人强辩，只道心中清明，面上却糊弄着男人哄着男人，让男人以为自己是愣是傻，处处哄着自己让这自己。
贺氏见他恢复往日的冷面，甚至转过身背对自己，知道他兴味索然，也就不继续往下讲，转而缓缓道：“罢了，等着明日一早我就去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劝劝哥儿，这府里也就老太太的话在行哥儿面前有上几分分量。”
郑佺紧眉斥责道：“糊涂，老太太这几日身子还未大好，你怎晓得拿这些事去烦老太太？况那逆子何时听过话，省得叫老太太费心。”郑佺语气粗暴，惊得贺氏已经不敢再言语，连呼吸都是屏住了小心翼翼在鼻子里吞吐进出。
贺氏撇嘴在心里腹诽：谁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男人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头里说着还好好的，这会子却瞪眼暴怒起来。而且爱老母超过爱老婆的男人骨子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恋母情结，不过这也是后话了，郑佺这辈子真心爱过的女人到底是谁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模棱两可。
这厢秦姨娘知道消息哭得已经头昏脑涨，贺氏倒平静，毕竟又不是头一回了，多几个孩子便多几个罢，况且这么多年郑佺没在外头拈花惹草，弄出几个烂七八糟女人生的孩子就不错了。
老太太这边无忧无喜，一派气定神闲地等着林姨娘来自己的维诘园。
晚间的时候林姨娘才由人扶着到了维诘园，面上的神色自然不同往日，净是扬眉吐气，就连步姿都比往日的高调上几分。
郑老太太坐在高榻上扫了眼下面坐着的女人们，不由唇角微微挑起，似是讥笑又似是无奈。到如今这年岁，郑老太太却时常想起从前郑老太公在世时的光景，郑老太公虽有几房妾室，但郑老太公正嫡的心思从老太太嫁进门的那一日起就没有松懈过，那几房妾室哪里敢在她的面前作威作福。况且郑老太公只与她一人生育子女，她膝下更是没有庶子庶女的争宠算计，现在想来，老太太不禁老泪潸然，年轻时哪里知道惜福，都只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可放眼过去，待自己最厚道最好的那一个却已经赫然作古了。
林姨娘见老太太不知神往何处，迟疑道：“老太太身子还不大爽快？”
郑老太太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并无什么事，但凡有身子，这头三个月最着紧，日后你屋里头的小厨房每月便加上三十两银子。”
林姨娘低眉微笑着回道：“妾身便谢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给的三十两银子哪里够林姨娘的花销，就是平日里每月的脂粉钱都不够，但老太太既然给了，便是给林姨娘名分，往后的日子林姨娘就再也不用顶着生不出孩子的名声低头做人了。
贺氏微一思索道：“倒是妹妹好福气，连带着老太太的病都被喜事给冲干净了，肚子里的一准儿是个福星。”贺氏眼色快，老太太都点头了她自然也要拿出样子捧着老太太，况这事于她多有好处，秦姨娘那骚蹄子日后可就是独身一人了，打压起来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林姨娘微微“嗯”了一声，拿眼睛来看贺氏，作出喜色道：“我只巴望着是个贴心的丫头呢，想来儿子也是没个消停，倒不如来个丫头，清清白白送出门。”
贺氏暗里冷笑一声，讥道：“自然是女儿好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古女儿家便是往高处了嫁，将来要是嫁了个得力的夫婿，日后的荣华富贵还怕没日子的享么。”
贺氏讥讽林姨娘的小市民阶级心理，这肚子里是葫芦是瓢都还不知道就先说起虚情假意的话了。谁不想生个儿子老了有个倚靠，她倒好，编排些什么生女儿的话，自然是看她膝下无女才言语上几句，况几个庶女，哪个不是自打女娃一生下来，府里便处处收拣嫁妆，富养女穷养男，金银堆砌出来的女儿能不金贵吗？
林姨娘这话说的就像肚子里的女娃日后指定能飞上枝头似的，郑国公府都瞧不上，难道要送女儿进宫做妃子不成？
林姨娘听得脸色讪讪，又不想继续碰钉子，看了眼旁边的秦姨娘，心想这里还有个冤大头呢，于是换上笑颜，尖酸道：“五妹妹今日怎么都不说话，也身子不大爽快么？让大夫瞧瞧罢，昨儿夜里我熬得险些丢了身子，凡事还是早些保养的好。”
秦姨娘恨毒地瞪了一眼林氏，她身子康健利落的很，用不着林氏的乌鸦嘴来咒毒，况且郑佺这几个月来鲜有留宿她那，便是身子不爽快也不见得是喜事，林氏这般洋洋自得也不怕出尽洋相。
几个女人争风吃醋、话里揉针老太太懒得听下去，袖子一挥对着身边的宿苑道：“今儿个便散了罢，你与柔丫头进屋摆好香炉，我且进去念上一会儿经。”
挥退了叽叽喳喳的女人们，老太太精神头却渐渐好起来，念了一会子的经就把曹妈妈叫了进来，二人说了许久的体己话，好在已经不会边说边流泪了，二人悲伤语气也渐渐平息。
檀柔不自在地听着老太太与曹妈妈的窸窣细语，净是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一通话听下来竟惊觉从迟先前原来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哪里是自己看到时一副世外闲人的模样。也是，不吃过那么多的苦，哪里能养成这样临泰山而不倒的性子，自她跟着从迟开始，从迟就没有轻易动过喜怒哀乐，凡事还带着几分揶揄的态度。
只是，听老太太与曹妈妈说的，从迟竟不是中原人，而是番外人家出身？难怪五年前是番外来人接应从迟逃出京城。
月明星稀，夜里的风已经凉透，蚊吟之声也渐渐消熄，窗台焚香炉里的凝香已经燃尽，静谧清凉的夜晚夹杂着虫鸣蝉叫，池塘里偶传出几声蛙叫更是神来之笔，衬得夜色良辰无比美景。
郑佺当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无奈今夜月圆，依照祖矩是要宿在贺氏房里。二人同床不同心，各自揣摩心思。
久不闻身边的平稳睡吸声，贺氏转过身子面对郑佺，在黑暗里睁眼低声问道：“老爷可睡了？”
许久，郑佺才微微吐言“唔”了一声，也转了身子，躺平，声音沙哑回道：“还未，何事？”
贺氏将手垫在头下，侧身蜷缩看着郑佺的面庞，静默良久才微叹息道：“妾身睡不着，想与老爷说会子话。”
夫妻二人难得有如此心平气和的时候，郑佺的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说罢，我也并无睡意。”
贺氏在黑暗里争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男人看，幽幽道：“时光莫不催人老，想来我初到荥阳时还是个十指纤纤的女儿，如今行哥儿都已经这般大了，底下那几个孩子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眼瞧着是要一个个出去，一个个进门，妾身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全倚仗老太太与老爷才做得个富贵闲人。就是与老爷在江南的那几年日子清苦些却也甘之如饴，妾身……”
贺氏言至此处却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心中百结的愁肠到了嘴边就理不清哪里才是头，一时也无从说起。难得她肯收起锋利与郑佺说些体己话，郑佺倒也耐着性子自在随她言语。
郑佺抬起手在黑暗里摸索到贺氏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宽慰道：“你是个明白的妇人，纵有些娇气与蛮横却也不会失了规矩，爱子之心人皆有之，难免偏袒。”原先头也是他对不起她，在江南那处过得清苦，保不齐就是那时损了贺氏的身子，才让贺氏怀郑行时没养好身子以至于以后不得再孕。
贺氏微微泪湿，腾手暗自抹泪道：“老爷肯这么为妾身着想妾身已是再无他求，再过几日行哥儿便要去幽州了，他这年纪屋里头还没个人，说出去是要闹笑话的，老爷也劝劝罢，这后院之事虽说是女人安排，但到底也是老爷掌家。”
提起儿子，郑佺不由头疼，握住贺氏的手力道也渐渐松了：“这孽子素来与我作对，若不是当初他任意为之，岂能让侯府小姐下不来台面。”
提到那侯府小姐，贺氏蛮不乐意地努起嘴，辩道：“她本是个有私情的，行哥儿那时也是顾着郑府的面子才态度决然拒了这门亲事，若是依老爷所说，难不成咱们还要讨个这样闺房名声不清不楚的媳妇了？便是对方是再高的门第，我这做婆婆的也无福消受这样的媳妇罢。”
郑佺面色微冷，抽回了自己的手。这妇人刚有几分柔弱女子的姿态，没温存一会便露出虎爪牙辞锋利，饶是再厉害的男人见了也不一定喜欢。虽然她说得有几分理，但在男人听来就是强辩。
聪明的女人不会与男人强辩，只道心中清明，面上却糊弄着男人哄着男人，让男人以为自己是愣是傻，处处哄着自己让这自己。
贺氏见他恢复往日的冷面，甚至转过身背对自己，知道他兴味索然，也就不继续往下讲，转而缓缓道：“罢了，等着明日一早我就去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劝劝哥儿，这府里也就老太太的话在行哥儿面前有上几分分量。”
郑佺紧眉斥责道：“糊涂，老太太这几日身子还未大好，你怎晓得拿这些事去烦老太太？况那逆子何时听过话，省得叫老太太费心。”郑佺语气粗暴，惊得贺氏已经不敢再言语，连呼吸都是屏住了小心翼翼在鼻子里吞吐进出。
贺氏撇嘴在心里腹诽：谁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男人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头里说着还好好的，这会子却瞪眼暴怒起来。而且爱老母超过爱老婆的男人骨子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恋母情结，不过这也是后话了，郑佺这辈子真心爱过的女人到底是谁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模棱两可。